一九七六 求明者便求无明-《我有一柄摄魂幡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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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一息,他猛然察觉,那并非是影,而是另一具自己。
只见那分身正以相同的姿势,从井底缓缓仰头,与他对视。那一抹黑影渐次具形,连眼底微颤的惊惧都与他如出一辙。
两道目光在半空交汇,没有声音,没有气息,只有“理”的断裂。
他张口欲诵诀,却发现唇齿间溢出的不是音,而是一行行灰烬般的文字。
那些文字在半空折返,如被无形的笔重新书写,重新回到他的皮肤之下。他的肌肤、骨节、乃至灵光,都在一点点被“语言”重构,又被语言吞噬。
青灯摇曳,灯影骤碎,所有的‘理’在此刻崩塌成粉尘。天外天的条理、世间的法度、连他千年的修行,皆被井底那一瞳化作一句冷寂的“无”。
他似乎看见自己无数的“我”,在光与暗的夹缝间逐一剥落。
每剥下一层,便有一重道理被反噬。每碎裂一寸,便有一层天理随之失声。
直到最后一息,只剩下那一缕目光。它好似已经不再属于颍川本身,也不属于井底,而是天地之间某种被唤醒的观看一般。
而同一时间,就见得颍川先生的分身忽然仰首。他胸口那缕最后的光线骤然炸开,化作千万道碎芒,宛如无数白色经文在半空燃烧。
那些经文并非纸页,而是理的本体。它们在风中散开,旋转,崩解。每一字都流淌着金铁之音,像万古之律在自我焚尽。
他的身形随之剧震,灵骨发出一声声轻响。那声音并非骨碎,而像天钟倒鸣,声声相叠,连贯成一曲无名的挽歌。
须臾之间,他周身符光直冲霄汉,光中倒映山河与星辰,有无数天理、道章、古碑文句随之升腾。
那些符光将他映得如同一尊立于理界的神只,可忽地下一刻,所有光辉轰然反转,如花朵逆绽,向内塌陷。
“轰!”
无声的爆裂中,连虚空都似被一点白光刺穿。光线倏然收拢,又在眨眼间完全消散。
只余无光井在静息。那呼吸极缓,却带着令人心胆俱寒的秩序。像是某种庞然的意志,正在从深渊中徐徐醒转。
井口黑气翻滚,如潮汐倒卷,自深处浮起无数暗色光泡。每一枚光泡中都映出一张面孔,或怒、或悲、或空洞,皆是颍川先生的容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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