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流汹涌-《明末隐龙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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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陈茂在巡抚衙门的西暖阁里如坐针毡、焦灼踱步的同时,一道融入夜色的青影,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,正无声无息地伏在巡抚衙门最高处——藏书阁那覆盖着厚重琉璃瓦的飞檐阴影之中。
柳如烟紧贴着冰冷湿润的瓦片,整个身体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,仿佛与这深沉的夜色、与这古老的建筑融为一体。她清冷的眸子如同最锐利的鹰隼,穿透黑暗,精准地俯瞰着下方灯火最为集中的西暖阁方向。那扇透出昏黄灯光的窗户,以及窗户上映出的那个如同困兽般焦躁踱步的身影,清晰地落入她的眼帘。
任务已经完成。那四颗浸透了石灰与粗盐、散发着死亡与警告气息的头颅,已如林宇所令,于子时之前,精准地送达了目标枕畔。她本可即刻抽身,如同来时一样,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成都府的街巷深处,返回重庆复命。
但林宇临行前那深邃如寒潭的目光,那低沉却不容置疑的吩咐,在她耳边回响:“……留意陈茂动向,若其惊惧失措,必有异动。探其虚实,速报。”
此刻,西暖阁的异样灯火通明,府邸内骤然增多的、行色匆匆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呼喝声,无不印证着林宇的预料。陈茂,这条盘踞蜀中的毒蛇,被那四颗人头彻底惊扰了冬眠,正因恐惧而躁动,因愤怒而扭曲。
柳如烟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,只有一片冰封的沉静。她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磐石,耐心地蛰伏着,等待着最佳的时机。时间一点点流逝,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,拂过她的鬓角发丝。
大约过了半个时辰,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打破了后院的死寂。柳如烟的目光瞬间锁定。只见通往西暖阁的回廊上,几个身影在灯笼昏黄的光晕下匆匆而来。
当先一人,年约四十许,身材清瘦,穿着半旧的藏青色直裰,山羊胡梳理得一丝不苟,脸上带着惯有的、仿佛刻上去的谦卑笑容,但眼神深处却闪烁着精明的算计。正是陈茂的首席智囊,周师爷。他步履看似从容,但微微急促的步幅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。
紧随其后的,是一个身材矮壮、穿着六品鹭鸶补子官服的胖子,成都府通判王弼。他脸色有些发白,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珠,嘴里似乎还在低声嘟囔着什么,圆滚滚的肚子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。
最后一人,则是一身戎装,腰间挎着腰刀,步伐沉稳有力,脸上带着军人特有的肃杀之气。成都府兵马司千户张彪。他眉头紧锁,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,手一直按在刀柄附近。
三人神色各异,但眉宇间都笼罩着一层驱之不散的凝重和惊疑。他们显然是被陈茂十万火急的命令从睡梦中或暖榻上强召而来,心中惴惴不安,不知这深更半夜,巡抚大人究竟要宣布何等惊天动地的“军情”。
灯笼的光晕引导着三人迅速消失在通往西暖阁的月洞门内。柳如烟眼中寒光一闪,身体如同最灵巧的狸猫,借着檐角阴影的掩护,几个无声的起落,便悄无声息地落到了西暖阁后窗上方一处狭窄的、被茂密藤蔓覆盖的挑檐之上。这个角度极佳,既能避开正面可能的视线,又能清晰地听到暖阁内刻意压低、却因激动而难以完全控制的对话声。
“……林宇!林宇这厮!无法无天!丧心病狂!”陈茂嘶哑压抑、带着颤音的咆哮首先钻入柳如烟的耳中,饱含着惊惧、愤怒和一种走投无路的疯狂,“他……他竟然……竟然将鹰嘴崖那三个匪首,还有……还有陈贵那狗奴才的头颅!割了下来!用石灰粗盐腌了!就……就放在本官枕边!”
短暂的、死一般的寂静。紧接着是几声压抑不住的倒吸冷气声。
“什……什么?!”通判王弼失声惊呼,声音都变了调,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,“枕…枕边?大人……这…这怎么可能?府衙戒备森严……”
“千真万确!”陈茂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被彻底羞辱后的歇斯底里,“就在昨夜子时!神不知鬼不觉!若非本官惊醒……那四个腌臜东西!那独眼龙的独眼,陈贵那狗奴才死前那副鬼样子……就在本官枕边瞪着!”他似乎又陷入了那恐怖的回忆,声音里充满了生理性的厌恶和惊悸。
“大人息怒!息怒!”周师爷的声音响起,依旧带着那份刻意的沉稳,试图安抚,但细听之下也难掩一丝惊惶,“此事实在骇人听闻!这林宇…手段竟如此酷烈!这已非是警告,这是赤裸裸的威胁!是要逼大人您……”
“逼我?他是要本官的命!”陈茂低吼着打断,如同受伤的野兽,“他这是在告诉本官,他知道一切!他随时能要本官的命!此獠不除,本官寝食难安!成都府永无宁日!整个蜀中官场都要被他搅得天翻地覆!”
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。显然,林宇这手血腥而精准的“送礼”,彻底震慑住了在场的几人。
“大人,”兵马司千户张彪的声音响起,低沉而带着一丝狠厉,“林宇此獠,拥兵自重,目无王法,擅杀朝廷……呃,虽非命官,但此举形同谋逆!卑职请命,即刻点齐兵马司精锐,再调集成都府周边卫所兵丁,星夜奔袭重庆府!趁其新胜骄狂、立足未稳,一举将其擒杀!以绝后患!”他话语中透着军人惯有的直接和杀伐之气,试图用武力解决问题。
“不可!万万不可!”周师爷急促的声音立刻响起,带着强烈的反对,“张千户勇武可嘉!但此举太过鲁莽!林宇手握新军,火器犀利,鹰嘴崖经营多年、天险重重,都被他一朝踏平!其战力绝非寻常卫所兵丁可比!且擅调兵马,跨境攻伐,形同**!一旦师出不利,授人以柄,后果不堪设想啊大人!”他看得更远,也更清楚其中的凶险。
“那……那难道就任由他骑在大人头上拉屎撒尿不成?!”王弼又惊又怒,声音尖细,“这口气,大人如何咽得下?我们成都府的脸面往哪搁?”
“咽不下也得咽!”陈茂的声音陡然阴沉下来,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狠毒,“硬拼,是下下之策!本官要的,是让他林宇死得不明不白!死得身败名裂!死无葬身之地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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