熔炉与铁骨,磐石初长成-《明末隐龙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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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磐石号” 不仅是一艘船,更是他向郑芝龙、向整个天下宣告的底气。他期待着七月十五那天,当这艘钢铁巨舰在伶仃洋上缓缓驶过时,陈怀安眼中会露出怎样的震惊。那不仅仅是一艘船的下水,更是一个内陆势力向海洋发出的宣言 —— 川东,不止于川东。他甚至已经在脑海中描摹过无数次试航的场景:明轮转动,浪花飞溅,巨舰犁开碧波,带着川东的希望驶向深蓝。
叶梦珠的床铺就支在船坞东北角的木板上,铺着的粗布褥子早就被油污浸透,硬得像块铁板。她裹着件看不出原色的粗布罩袍,领口袖口都磨出了毛边,唯有那支金属义肢,在火光中泛着冷硬的银光。这义肢的关节处刻着细密的防滑纹,此刻正沾着半凝固的 “磐石胶”,泛着琥珀色的光 —— 她刚从接缝处爬下来。
“夫人,喝口凉茶。” 一个学徒捧着豁口的瓦碗跑过来,碗沿还沾着上午的饭粒。
叶梦珠摆摆手,目光死死盯着动力舱的方向。那里,十几名精壮工匠正围着一根碗口粗的传动主轴较劲。这主轴是百炼精钢锻的,表面还留着锻打时的暗红火色,像条刚从熔炉里拖出来的赤鳞龙。工匠们喊着号子,青筋暴起的手臂推着撬杠,滑轮组的麻绳勒得他们肩膀发红,才勉强将这数万斤重的大家伙挪到齿轮组前。
“一!二!三!走 ——!” 孙老七的嗓子早就哑得像破锣,他精瘦的身子裹在油布围裙里,手里攥着根黄铜卡尺,眼睛瞪得像铜铃。这是他带徒弟们熔了七炉钢才锻成的主轴,光校准齿牙就耗了三个日夜,此刻额头上的汗珠正顺着皱纹往眼里淌,辣得他直抽抽,却不敢眨一下。
“嘎吱…… 嘎……” 金属摩擦的尖啸刺得人耳膜生疼。主轴一点点蹭向齿轮组,距离咬合只剩最后半寸 ——
“嘭!”
一声沉闷的巨响,像是两堵石墙撞在了一起!主轴猛地顿住,任凭工匠们把撬杠顶得弯成弓,那钢轴就像生了根,纹丝不动!
“停!都给我停!” 孙老七扑过去,手指颤抖着摸向咬合处。火把的光在他脸上跳动,映出他骤然惨白的脸。他掏出卡尺,牙齿咬得咯咯响,量了一遍又一遍,最后 “当啷” 一声把卡尺扔在地上。
“夫人……” 他声音发颤,带着哭腔,“尺寸…… 严丝合缝啊!可它…… 它卡死了!”
周围的号子声戛然而止,船坞里静得能听见烛火 “噼啪” 声。工匠们的动作僵在原地,有人手里的撬杠 “哐当” 掉在地上。一个年轻工匠腿一软,差点坐在滚烫的铁板上 ——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:重铸?别说二十天,就是两个月也未必够!误了七月十五的期限,他们这些人,怕是都要被拉去填江。
叶梦珠拨开人群走过去,金属义肢在地上拖出轻微的 “刮擦” 声。她没看孙老七,也没看那些面如死灰的工匠,只是蹲下身,用那只冰凉的金属手指,极其缓慢地抚过主轴与齿轮的咬合处。
铁屑粘在她的指套上,被蹭出细碎的火花。她的动作专注得像在绣花,指尖划过每一寸钢面,连最细微的凹凸都不放过。船坞里静得可怕,只有她的金属指套摩擦钢铁的 “沙沙” 声,像春蚕在啃噬桑叶,又像死神在清点性命。
突然,她的指尖在齿轮内侧某处顿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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